书架
白山梦雪
导航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三百三十一章 祈望

日照小说网 WwW.rzlIb.Net
        李阎王听了,眨巴着眼睛,心说“哥儿在哪,我就在哪!”,那是我好不好,你应该是“哥儿让我在哪,我就在哪!”

        可林有这话,也点亮了李阎王的双眸,伸手在林有结实的膀子上捶了一拳,咧嘴笑了:“好!不管到哪,咱都并肩子上!”

        他与林有大鱼不打不相识,到现在,他已经习惯了林有的存在,林有是个在险境里,也能让他将后背安心交出去的人,有林有在身边,再强的对手,兄弟俩也能齐心协力,把敌人撂倒,若无林有在哥儿身边,他就算是去逛窑子,也不安心。将来若真的远走英国,少了林有的话,他肯定自己会不习惯。

        又听林有道:“我觉得,哥儿不会轻言出国,除了故土难离,他的牵挂比我们更多,大先生要哥儿去大连准备随时外撤,哥儿为啥宁肯去奉天拆**也不肯去大连?大义之外,我相信哥儿还牵挂着顺天老爷子,牵挂着明心堂,牵挂着明心堂孤儿院里靠他才能活命的那些可怜孩子,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走的。”

        李阎王听了,点头认同:“说的是,我也这么看……”

        “而我,”林有再次表明心迹:“我不奢望什么‘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对洋酒洋妞,也没兴趣,但若真到了那个地步,哥儿在哪,我就在哪!不只是我,我想大鱼也一样!有家有口又如何,哥儿是个连我们自己都没能为家里人想到、他却都能替我们想到的人,我还真不担心这个,而且哥儿不是已经说了吗,可以拖家带口一起去那边的,不然,他何必买下那么大的一个庄园?!”

        李阎王听了,兴奋得眼睛都发亮:“那就好!那个死胖子,不用问,必是千肯万肯的,哈哈,就算真到了那个地步,咱们明心四神,还是在一起!”

        林有瞟李阎王一眼,给面子的笑了笑,这杀坯,虽然贼拉臭美,成天价自吹自擂,说“哥儿最疼的人就是我”,还总改了不了嘴上花花的毛病,不时的就出言调戏哥儿,让人生厌,可他心底里,不但有哥儿,如今,还有了四神的兄弟手足之情。

        这是让人舒服和暖心的,就像自己和他之间,虽然为了哥儿有时还会有些不对付,但生死关头,绝对能以性命相托。而四神之间能彼此信任、生死与共,于哥儿于明心堂,都是好事一桩。

        当下瞅着李阎王晒笑:“嗬!还说不在乎胖子,原来心里生怕不能和胖子‘在一起’呢,都说你对胖子比以前好多了,你他娘的还不认!”

        李阎王立马大瞪着他那双牛眼:“老子在乎那个死胖子?怎么可能!哪一回他撞老子手里不是把他打得鬼哭狼嚎的?”

        林有轻蔑的一撇嘴:“得了吧你!上回,明明见你一拳就要砸在胖子左肋上,却突然硬生生的收了,改为踢了他屁股一脚,你那是突然想起胖子左肋上有伤还没好利落吧?你以为老子眼瞎啊!”

        跟着换上个正经好些的表情:“别装了成不,不只是你,其实我们四个都一样,平时里磕磕碰碰少不免,但到了关键时候,一体同心,把命交出去都成,到了这份上,彼此早就已经是一家人的情份,有啥怕认的!”

        兄弟俩抽完了烟,一起回到包厢,就见张辅臣已经坐下,和志远在窗前隔桌对座聊着天,高级包厢里的两张床对面而设,不睡人时也充作长椅,林有和李阎王一人一边,在床尾坐下,志远和张辅臣聊天的内容,让他们全竖起了耳朵。

        就见志远浅笑着,又似玩笑又似认真的问张辅臣:“有个问题我想问你,以前我在行的事,往往转头我爸就知道了,是你给通的风报的信吧?但最近,你好像只专注于帮我管理生意了,你跟我已经满五年了吧,你觉得,你是我爸的人呢,还是我的人?”

        林有和李阎王对了一眼,表面上都半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的静坐,实际上耳朵早竖起来了,眼睛也悄悄的往床头瞄。

        在他们没上位成为明心四神之前,就已经知道老四神里,张辅臣的身份与众不同,不是哥儿自己结交回来的,而是李大先生给哥儿的经营人才,此人帮哥儿经营生意之外,还是李大先生的耳报神,这是公开的秘密,这张辅臣还真有些本事,也不见他怎么到处拱到处嗅,可即使关四他们对他已经像是防贼似的,可还是防不住,往往哥儿这边才撅起腚,李大先生那边就已经知道他要拉什么屎。

        张辅臣向前倾倾身子,恭敬的危襟正坐,小心的选择着言词:“哥儿,我……我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是李家的人,既是东翁的人,也是哥儿的人。”

        志远仍旧笑咪咪的:“哦?那就是,一半是我爸的人,一半是我的人啰?呵呵,我想,你潜意识里,一定是把左边身子归属于我爸,右边身子才归属于我吧,”志远斜睨着张辅臣,似笑非笑:“而人的心脏,是在左边的。”

        张辅臣尴尬的干笑着,这是眼前这小主子,变着法儿说自己偏心,对自己端着他给的饭碗,却又“卖主求荣”不满呢!

        张辅臣不免觉得委曲:我本就是东翁的人,自然是听东翁的,东翁让我给他当耳报神,我能不当?何况,虽有监视的成分,但出发点是为了你好,怕你不知掉哪沟里捞不回来呢。

        张辅臣在心里飞快的盘算着,虽说自己以前没少带累着眼前这小主子挨东翁的剋,可这会子,决不能贱贴贴的就只对小主子摇尾巴,已经被人视作是“卖主求荣”了,就决不能再把老东家给卖了,那样就真的太贱!

        “哥儿……”

        张辅臣顿了顿,暗里一咬牙,认就认,干脆一撸到底:“哥儿慧眼,确实如此,辅臣惭愧!请哥儿别怪我,端着哥儿的碗,却吃里爬外,仍然心向着东翁,之所以如此,一是东翁对我有知遇和栽培之恩,二是东翁对哥儿慈心一片,不得不放手,可又怕哥儿磕着碰着,那舍己忘我的境界,让人心服……”

        志远看着张辅臣不语,那双纯黑的眸子似无底的深潭,看得张辅臣心里扑腾扑腾的。

        可很快的,志远的嘴角就渐渐上弯了,浅浅的对着张辅臣笑,眼底里星火簇簇流光溢彩,张辅臣半低下头,不敢再看志远,暗里松一口气,同时也心中庆幸,自己赌对了!

        “你没有吃里爬外,”志远微笑着温言道:“你本就是我爸的人,至今你仍称我爸是‘东翁’,忠心从未更改,对我也一片赤忱,尽心扶佐我之外,还极有分寸,尽通报之责,却从来不搬弄是非,只一味的为我们父子着想!险事我没少做,至今我仍能平平安安的,并与爸父子同心,这里头,亦有辅臣的一份功劳。”

        志远的语气诚恳,听得张辅臣眼里亮晶晶的抬头看他,这可是很高的评价,让张辅臣心里那个激动!

        张辅臣看着志远,这个在裕东百货一役中,身为东家,却放低身段,极力为他这个伙计捧场面,让他在奉天商界人士面前贼有面子的小主子,早已经让他日渐心仪,忠心萌生,这会子,心里更是激动不已,颇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激情。

        张辅臣声音都有点嘶:“谢哥儿的体谅和信任,士为知己者死,哥儿但有差遣,辅臣万死不辞!”

        志远微微一笑,因怕自己有什么闪失,李熙这回可真是把家底儿都拿出来的,让张辅臣跟来居中联络不说,还明了张辅臣是“自己人”的海底,如此一来张辅臣难免尴尬,志远故意将事说开,并表明心迹,要的就是张辅臣现在这个态度。

        此行奉天,死生事大,可不是开玩笑,志远要确保他和李熙之间的联络人,没有任何的思想包袱,不会在关键的时候掉链子。

        跟着就开张辅臣的玩笑:“你最近一心只专注于帮我管理生意,已经极少向我爸通报我的情况,不尽责啊。”

        张辅臣不由得脸皮儿红了一红:“哥儿和东翁,已经父子相知,哥儿啥事都会自己和东翁说了,那自然也就没我什么事了。”

        志远微笑点头,然后转脸向着窗外,背着人,眼里渐渐生出伤感:父子相知!

        志远知道,李熙对他此来奉天,从坚持不同意,到吐出“好吧”二字,有多么的艰难。

        不是屈从于自己的执拗,而是尊重自己的选择!

        爸他爱着自己,无时无刻不在为自己悬着心,他甚至知道,知道自己不肯去大连,多少是因为不想就此离开在浑河堡的海山爹,但他仍然放手,让自己去飞,去击翔风雨,在风雨之中成长。

        放手,但悬着的心,却从来不曾放下,并使出浑身解数织网,以期对抗命运的失重掉落,不让自己摔个粉身碎骨。

        志远只觉得心酸眼热,一直望着窗外,生怕一回头,被人瞧破。

        这天的午后,大连市郊外的黑石礁屯张惠霖家,张惠霖柱着拐杖,由家人搀扶着,走出屋子,走向院子里停着的一辆马车。

        他已经收到了儿子张其先的示警,这是为安全计,借走亲戚之名,准备外出避祸。

        老爷子心情沉重,他不但收到了儿子的示警,在收到儿子示警之前,在今天上午,他就接到了李熙的一个电话。

        这是李熙第一次,主动把电话直接打到他这张家花园来。

        李熙在电话里说,最近时气不好,为身体健康计,宜往清凉之地以避酷暑。

        语焉不详的,张惠霖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也不多说,只说谢老弟台的好意,我会的。

        到后来儿子的电话打来,什么都明白了。

        张惠霖觉得,挺对不起李熙的。

        李弘远早就说过,梅子瑜的计划风险极大,为满洲情报组的安全计,应该搁置。人家都已经明说了,那近乎就是自己找死,说什么都不肯启这个头,是自己使尽浑身解数,通过善德,硬是逼迫弘远同意为梅子瑜提供了相关满铁调度人员的情报。

        要真的出了事,李熙必受牵连,可他没有怨恨自己,在第一时间,冒险给了他这个电话,让他跑路。

        一阵狂风,扬起的沙尘让人赶紧眯起了眼,天上乌云滚滚,电闪雷鸣,眼见得一场午后的雷雨就要落下。

        张惠霖在马车边抬眼看天,心里只祈望着千万别出事,不然,自己如何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