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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山梦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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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小六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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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蝎子没有进屋,听声音是蚕头陪着他,去了隔壁屋子,志远猜测的不错,隔壁也是“蚕”房。

        当古蝎子踏进屋门的时候,志远有点惊讶,因为他之前看到的古蝎子,虽然须发花白,但头发浓密,但现在由蚕头陪着进来的这个老头,脸上蒙着布巾,但头上却是秃的!

        屋里窗子封了,大门是唯一的光源,屋子里光线不好,但只对了一眼,志远就肯定,那个老秃子,就是古蝎子。

        虽然他还不知道烟牙的化妆术,所以对古蝎子一会有头发,一会变秃子还有些疑惑,但古蝎子那双目光犀利的三角眼,就和他的鹰钩鼻一样,所有特征都已印入志远的心底,再怎么化妆,志远也能认出来。

        海山有教志远练眼力,也很注意保护他的眼睛,晚上灯下读书,若时间久了,会提醒他注意休息,有时甚至亲自帮他揉按眼周。而志远跟着石头练习投石,对于眼力的提高也颇有助益。

        志远记得他初见古蝎子时,古蝎子和他对了一眼,就那一眼,志远感觉他的眼睛很亮,就像会发光的黑宝石,那种感觉似曾相识,他爹爹的眼睛,偶尔也会这么明亮,他当时没想明白,后来想明白了,这是武林高手才有的特征,要是他没猜错,古蝎子和他爹一样,是少有的武林高手。

        古蝎子进了屋,第一眼也落在了志远的身上,才对了一眼,志远就把头低了下去,但已经让他捕捉到了志远眼神里的一些东西,自己捅了他一嘴的伤,可刚才那一眼,志远的眼神里有明显的害怕,也有一丝怨恨,害怕和怨恨很正常,但害怕和怨恨后面,似乎还有点什么别的东西,只是太淡了,以致他知道它的存在,却看不透说不出。

        有鹰钩鼻的男人大多很会察言观色,古蝎子更是如此,别人稍一皱眉,稍一微笑,他都知道那人在想什么,可他现在,却看不透眼前这个才十岁的孩子。

        古蝎子走了过去,捏着志远的下颌,让志远仰起脸和他对视。

        志远才不上当,装着眼睛根本不敢抬眼看古蝎子的模样,加上他嘴伤没好,古蝎子捏他又疼,干脆不忍,不但不忍,还挤出眼泪来,一副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的可怜模样。

        古蝎子果然满意了,手上劲一松,笑问:“怎么样,还敢替人出头不?”

        志远装着害怕的样子,忙摇头。

        古蝎子伸手捏捏志远的腮帮子,眼神里带着狞笑:“以后听师傅话不?”

        志远腮帮子还肿着,吃疼“啊”的一声叫出声来,古蝎子捏的这下,虽然疼,但本不至于让他这么叫,这是装的,又装着愣了愣,然后便猛然点头,还就地跪倒,给古蝎子磕了一个头,因为嘴伤还没好,嗓子还哑,瓮声瓮气的叫了声:“师傅!”

        古蝎子不疑心了,这就是那个聪明的小家伙,响鼓不用重捶,一点就透,他一句“以后听师傅话不?”,这小子就趴地上给他磕头叫师傅了,知道见风使舵,认栽服软。

        古蝎子得意的哼了一声音:“哼!以后乖乖的,才有你的好果子吃,起来吧!”

        “谢谢师傅!”

        志远又磕了一个头,然后站起来,转身将身后炕头上乱七八糟的铺盖推开,还用袖头扫一扫干净炕沿,然后微躬着身,过去搀扶古蝎子的胳膊,一边恭恭敬敬的说:师傅,您炕头上坐。

        志远的行事态度,让古蝎子感到还真是新鲜!

        开始时他不知志远想干嘛,甚至志远上来搀扶他的胳膊时,他还本能的运了运气,要不是看志远的态度恭敬,他能把上来拉他胳膊的志远甩出几丈远。

        他的那五个大徒弟,无疑都听他的话,怕他,可如果不是有事,全一个二个的有多远避多远,免得在他面前有错挨他的打骂,这个小徒弟,多乖巧,对师傅多有礼啊。

        他那五个大徒弟,可从来没有这么着,搀扶他请他上座!

        东北的炕头,向来都是长辈、长官,把头,大柜等人才能有资格坐的,古蝎子今儿急着外出,本来并不想在这坐,但志远请他上炕的模样实在太有趣,古蝎子的情绪都被他撩拨起来,竟然真的就在炕沿上坐了下来,就差没脱鞋上炕了。

        “臭小子,还挺会来事的!”古蝎子眉开眼笑,顺手把志远揽在炕边上,孩子的身子温软,揽着感觉很舒服,心情大好之下,对志远甚至肯假以辞色,一手揽着志远的腰,一手轻抚过他的腮帮子,和颜悦色的说:“你嘴里伤还没好,就少说话吧!师傅过几天回来,到时找个饭店,摆上一桌,让你行礼正式拜师!”

        古蝎子并不是被志远哄开心了,就连心,也暂时变软了。

        古蝎子眼里只有钱财关系,利害关系,情义这东西,从来不会入他的眼。他的为人,就象他那狞恶的的鹰钩鼻,“鼻如鹰嘴,啄人心髓”!他对志远假以辞色,只是想这孩子听话,受他的笼络,日后好为他所用。

        古蝎子说着,又叫过蚕头,吩咐道:“这孩子,以后就是你们的小六爷,好生伺候,去找萱子,拿药给他治嘴伤,这几天,给他开小灶,让他先把身子,好好养一养。”

        蚕头一听,愣了一愣,敢情五姑娘韩萱,昨晚来给这小子上药,不是老爷子的授意?

        蚕头眼珠子转一转,五姑娘他自然不敢得罪,那姑奶奶,既是古蝎子的五徒弟,也是古蝎子的亲侄女,而且手底下的功夫不弱,比他高多了,得罪了她,窝心脚可受不起,但韩萱得罪不起,古蝎子更得罪不起,若知情不报,或有所隐瞒,让古蝎子知道了,那可就不是窝心脚了,被摘了瓢或喂红毛丹扔去当乞丐,最后全身烂掉而死都是有可能的。

        蚕头忙挤出笑容,回禀道:“老爷子,昨晚,五姑娘已经把治嘴伤的药送过来了,昨晚这孩子烧得历害,我都怕他的小命,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还好用了药,烧退了,今天还能说话了。五姑娘说,这孩子是老爷子花大价买来的,不能有闪失。”

        这话说得多漂亮啊,既回明了情况,也为五姑娘开脱,两头都可以邀功讨好,蚕头自己都有点小得意。

        “哦?!”古蝎子眉毛一挑,嘴角下弯,别有深意的瞟了蚕头一眼,吓得蚕头心里直发虚。

        志远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明镜似的,原来,那个五姑娘来给自己上药,给自己做好吃的疙瘩汤,古蝎子并不知道,看来那个五姑娘,和古蝎子,还真的不同。

        古蝎子松开了揽着志远的手,似笑非笑的瞅了他一眼,这小子现在脸还是肿的,嘴还是歪的,这么一张小猪脸,竟然能劳动韩萱来给他送药,能水不小哇。

        而韩萱那妞,对这小子,这么上心,为的又是啥?古蝎子心里留了个问号。

        古蝎子冷哼一声站起,盯着蚕头意味深长的说:“这小子,没拜师之前,还是你的‘蚕’,若有个闪失,唯你是问!”

        蚕头听了,会意的眨了眨眼,立即应道:“老爷子放心,小的明白!”

        志远以后会是古蝎子的徒弟,到时就和黑心虎五姑娘他们一样,地位比他要高,但没拜师前,他仍是“蚕”,是货,那就一步也不能离开“蚕室”,古蝎子这话的意思明说是要对志远好,实际上是要他把人先看好了!

        古蝎子跟着手一挥,就有两条蒙面大汉过来,把排在炕前的孩子一个一个的抓到古蝎子面前,古蝎子对每个孩子都端详几眼,有些手一挥,那孩子就被放回原位,有些古蝎子会点一点头,那孩子就会被蚕头在他的脑门上盖一个小红戳。

        搞完,古蝎子就抬脚走人了。

        跟着,屋里又进来一条蒙面大汉,加上蚕头,和原来把着门的两个,一共是四条大汉,将屋子里除了志远之外的孩子,分做两堆,一堆是脑门上有红戳的,三个;一堆是脑门上没有红戳的,七个;分好堆之后,就用长绳子,把每个孩子的双手绑在胸前,然后串成一串。有红戳的一串,没红戳的也是一串。

        志远在边上看得胆寒,原来不只古蝎子和他的那五个徒弟武艺高强,就连这四个大汉,手底下都是有功夫的,绑石头时,石头挣扎不从,就被他们摁在地上抬脚在他身上乱踩,要不是志远求情,人都要被踏坏了。石头的那一身蛮力都是这个下场,别的孩子哪里还敢动一动。

        全绑妥当后,蚕头嘿嘿一笑,对一众孩子们说:“打现在起,你们成串的,睡要一起睡,吃要一起吃,要拉屎拉尿呢,也得一起啦,哈哈,为了你们不吵吵,规定就一早一晚,能一起去便桶那里拉一次,其它时候,给我憋着!平时全给我在炕上猫着,不准说话,不准下炕,敢私自下炕的,那是找打!”

        说着把孩子们全赶到墙角,逐一搜身,有些孩子缝在内裤里的钱都给翻了出来,然后四人开始对在炕上孩子们的行李开始大肆搜刮,除了钱,好一点的衣服,甚至是孩子们家里送他们上火车时烙的面饼都不放过。

        墙角里有个孩子只叫了一声:“不要拿我的东西!”,就被一条大汉操着条短木棍扑上去,不由分说就是几闷棍,打得头破血流,再没孩子敢做声,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自己的行李乱翻,然后值钱的全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