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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迟暮任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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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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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长乐闹了两日不吃不喝,  似乎铁了心了与晋安帝硬磕到底,晋安帝对长女颇觉头疼,与马皇后商议:“朕还是早早将长乐嫁了人好,  教她收了这副性子,  看银修这段时日老实了不少,想必也是迟暮约束得紧。朕早该给她物色个靠得住的年轻人,  将她嫁了了事。”

        马皇后替晋安帝揉着肩膀,替他放松肌肉,  晋安帝忙得手臂都难抬起来了,  马皇后找太医院的宫女学了点推拿的手法,  三两下按得晋安帝通体舒泰,马皇后提起任长乐,脸色动也不动,  只道:“那皇上可物色到了?”

        说到这儿晋安帝才真是觉得头疼,“这长安城里怕是没人敢要她。”

        又思忖着道,“前不久,南越王倒是有意将他儿子送来长安择亲,  可是百越太远了,朕实不忍心将长乐送到蛮荒之地。”

        不日之前长宜来永安宫里哭了一通,正因为这个南越王的消息,  宫里头有人闲言碎语,说皇上和她要将长宜嫁到广西去,马皇后哭笑不得,就算晋安帝真舍得,  她怎么能放心女儿万里迢迢孤身赴越。

        马皇后揉他肩窝的手劲儿大了些,晋安帝又痛又快活地闷哼了一声,每回到了这个时候便什么都不愿想了,拉着皇后又是一阵缠绵的云雨。

        晋安帝心里想着,萧战回了平南府一切便都迎刃而解了,长乐性急冲动,压一压也未必不是好事。

        萧战已拟定了行程,向晋安帝递了辞行的奏呈。

        落雪在淙淙清溪上堆砌一簇一簇的白花,枯柳残荷擎着残丝脆梗,在朔风里头微微打着寒噤。盛迟暮花了两个月将这个皇宫摸透了走遍了,因为天气冷,齐嬷嬷和胡太医不让她走太远,只能在这里转了转,又回了东宫,坐在任胥的书房里看书。

        正巧今日母亲的书信传到了长安,定远侯夫人思念爱女,问她几时能归宁。

        若她是长安人,要回一趟娘家并不难,但盛迟暮祖籍在瀚城,这路远千里,回乡探亲便十分麻烦,就算她想回去,也要先问过晋安帝和马皇后的意思,听说父亲大人的腿又犯了老毛病,父亲年轻时便是战场上一员猛将,常出生入死,下过冰河,走过雪山,到了中年便染了各种病,以往都是她侍奉膝下,因为学过一些针灸,对治疗父侯的寒腿有些心得。母亲说了后,盛迟暮有些归心似箭了。

        但任胥太粘着她了,一日不见都不行,盛迟暮又不忍打扰他的好兴致,哪怕他垮一下脸,都像天塌下来了似的。

        任胥推开书房的门,见她伏在案上,博山炉里幽幽升着淡烟,盛迟暮就靠在书桌上像在睡着,又像在想什么事,他轻手轻脚走过去,然后一拍巴掌,吓了她一跳。

        盛迟暮抬起头,眼色朦胧的,任胥坐过来笑着捏她的手,“怎么了?”

        盛迟暮道:“殿下不是很忙么?”

        “还好,就是殿试的事儿,前不久查出一个榜眼在考试时买通了考官,父皇发了通脾气,决心彻查整改科举,便将这事托给了我,但是我心想,翰林院那帮学究们考中了照样还是那么副酸腐气,没趣得紧,与其花心思琢磨明年的考题,不如彻底变一下想法。”

        “我问了太傅大人,他说每年考的经史子集,必有缺漏之处,我当时想,一份试卷,不可能都面面俱到,于是知会了他一声,让他明年加个题。要是羯人打到玉门关口了,他们是否愿意投笔从戎、披甲上阵。”

        盛迟暮凝神听着,到了这儿反问了一句:“万一他们只做个表面功夫呢?”

        嘴里说着精忠报国的话,但到了天下兴亡时全不是那么回事儿,这种腐儒大梁养得不少,一旦重文抑武,这种人便会层出不绝如春笋似的。

        任胥却摇头,“这个好办。其实我让他们做这份试卷,就犹如一分契约,正好现在西陲不太平,要是谁说愿意身先士卒,我让人将他们的名字记录下来,来日让他们随军到边陲看看学学,谁要是怯了,当场革职查办。暮暮你也知道,现在朝廷养的言官太多了,每年科举又是一批批地来,哪有这么多俸禄发给他们,不如少点套话,多点真诚,诚心的朝廷愿意收,不诚心的,还是适合做个田舍郎罢。”

        盛迟暮不可置否,半晌,才悠悠道:“殿下你总是出奇招。”

        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太子殿下。

        她想任胥若是有两世为人的经历,上辈子是不是做了皇帝?要是他这么整治朝纲,也不知道最后会成什么样。

        “暮暮你又在看什么?”任胥勾住她的小蛮腰,流里流气地吹了口气,只见盛迟暮手肘处压着一份家书,她也不瞒着,坦荡地撤了手给他看,留意着,他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沉重起来。

        任胥压低嗓音:“你要回家?”

        盛迟暮“嗯”了一声,“打算过了年,去同父皇和母后说,也想先同你说。我嫁给你已经三个月,因为路途远,一直没有回门,我查过了,依照大梁祖制和礼法,还是要归宁的。父亲大人腿脚不好,已经将军中的事都交给大兄打理了,在侯府里养病,母亲一个人打理着,又捉襟见肘,我那时候也走得匆忙,没交代父亲的腿疾该用什么针灸手法,什么药材来调理,心里很记挂。”

        任胥抿了抿唇,没说什么话。

        她感觉到,被握住的手捏得紧了一点。

        窗外怒放的红梅描在宣白纱窗上,勾勒出淡淡的纤影。

        盛迟暮依偎过来,脸颊微微热着,声音轻轻的,用手抱住他的腰,“任胥,你依了我好不好?”

        这还是她第一次求他。

        他能不答应么?

        任胥薄唇翕动,有些不甘心,但也自知拦不住她,无奈道:“什么时候回来?”

        “交代完了就会回来,我只是怕母后那边不好说。”盛迟暮想了想,道,“想陪你过完年再走,轻车回门,来回路途上要两个月,我约莫三月底就能回来,东宫的牡丹和芍药都长得好,我秋天来时没见过,希望不会误了花期。”

        任胥的手指颤抖了一下,好半晌,哽着声音道:“我陪你一起回门。”

        盛迟暮困惑,起身看他,一绺额发下如星的眼眸噙着点悲莫悲兮生别离的意味,这样的任胥看起来既脆弱,又让盛迟暮觉得有几分可爱,她微笑起来,道:“殿下是太子,怎么能轻易离开长安?只是回门而已,没道理要你陪着一起去的,母后能同意我回去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决计再不肯答应你这个孩子气的要求,别说这话了。”他的夫君真是个傻的。

        任胥皱眉,抿着唇不发话。

        这时盛迟暮才看出点别的意味来,如果有所谓的大梦三生,那么任胥是不是对天下运势和脉络都了如指掌了?还是他担忧的另有其事?

        任胥忍了许久,才道,“好,但是这事,必须由我安排。”

        “好。”盛迟暮得知可以回瀚城了,心里头并没有松一口气,反倒因为任胥的担忧,自己也没蒙上了疑云。

        离除夕还有近二十日,任胥暂且把这不愉快的分离给忘了。

        怎么说,任胥担忧的不是盛迟暮回门,而是萧战正好也将回平南王府,一回回两个,他总担忧后头的事又生变故,虽说盛迟暮眼下已经是太子妃,萧战不敢造次了,但他心底总觉得难安心……

        更彻底点燃了晋安帝和任胥怒火的事便是,当日萧战携了轻骑回平南府,才出皇城便神鬼无踪,消失得彻底,晋安帝派出去的线人回来后,说是萧战的骑兵护卫今日在梁宫皇城徘徊了一个时辰,行动有些可疑。

        晋安帝思索了一瞬,忽地龙目一凛,“汉芳斋的长乐公主还在么?”

        她一早觉得女儿不对劲,这几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像是她的性子,晋安帝这么一提,晚星忽地在外头求见,晋安帝赶紧宣人,晚星便抹着泪眼扑入金殿暖阁里来了,扑通跪倒在地,“皇上,不好了,公主殿下不见了!”

        晋安帝原本起身的举动才完成了一半,忽地颓唐惊愕地坐倒了回去,“你、说什么?”

        晚星趴在冰冷的地面上磕着头,涕泪俱下地抖着身子,“奴婢不知道,近来公主心情不好,终将自己关在卧房里哭,奴婢胆儿小不敢劝,也不知道今日公主关在房里后,怎么就不见了……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晚星一个劲儿磕着头,她是任长乐的贴身宫女,即便不来请罪,也逃不脱责罚,只能暂且换点儿将功补过的机会,希冀公主尚未走远,还能找得回来。

        “一定是随萧战那厮一起走了!”

        晋安帝气急败坏竟生了这么个不争气的女儿,她的母亲,那个姨娘,虽说身份低微,但也是正经门户家的,怎么生了个与人淫奔的不肖女!

        晋安帝一口痰哽在喉咙里咳不出来,脸憋得通红,吩咐那线人,“传朕令,追截萧战,务必将公主给朕找回来!”

        “诺!”

        程令斐的糕点才送到宫门口,守备见了他,也是个熟稔的了,便笑问道:“小程公子今日怎的亲自来了?”

        程令斐还是熟悉的那抹微笑,“我肯定是闲得没事,从酒楼里回来,正好路过,来送送栗子糕,顺个道而已。”

        正好得了皇命的线人打马冲了出来,转到宫门口吩咐,捏着圣旨吩咐禁卫,“陛下有命,追回萧战和公主!”

        “啪——”那只精致的食盒便轰然砸在了地面,桂花栗子酥被一股脑儿倒翻了出来,凛凛寒风之中,热腾腾的桂花香和板栗香浓郁馋人,嗅起来还热乎儿着新鲜着,任谁也不相信,这只是小程公子“顺道”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