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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拖油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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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后,程砚跟随大元戏班来到九江,个子长高了些,不过还是十分的瘦弱。

        这天,天气晴朗,程砚坐在街头摆摊算命,一个少年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坐下:“喂,辛亥兄弟,算命呢。”

        “不然呢?”程砚拿起木桌子上的铃铛,晃了晃。

        “哎,你怎么取这么怪的名字呢?”

        “我与师父分别的那天,他教我看了最后一次风水,所以我取了这个名儿,以此铭记师父的恩情。”当年刘班主叫程砚取个艺名,想了半天不知道叫什么,最让他难忘的就是在蛇山的那一天,遇到了一个终生难忘的小姑娘,也是他与师父缘尽之时。

        “哎哎,你怎么了?”一只手在程辛亥眼前晃来晃去。

        “干嘛啊。”程辛亥皱了皱眉,没好气道,“去去去,好狗不挡道,你在我眼前坐着谁来看相算命啊?真是的。”

        “嘿,你小子敢骂我是狗,我……”

        “武一鸣,若不是我三个月前在河边草丛发现了你,你早就死在荒郊野外了,哼。”程辛亥跟随戏班迁徙路途中,在一处河岸边打水,突然听见了微弱的呼救声,这才发现卧在草丛里喘息的武一鸣,见到他时浑身是血神志模糊。

        “嗯,五官脸型还算周正,伤筋动骨一百天,休养好了气色也好看了。我不来算命的话,谁给你钱买药治伤呢?”

        “是啊是啊,这得多亏了辛亥兄弟救了我的命啊,以后你有什么难处尽管对兄弟开口,兄弟我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武一鸣拍拍胸脯,咳喘几声。

        “我一直有难处,因为没钱啊,遇到你之后更穷了。”程辛亥嘴角一撇,不屑道,“伤真的好了?瞧你这幅模样,快回戏班躺着歇息去吧,唉。”

        “我没事,没事,呵呵。”武一鸣挺起胸膛再拍拍,“瞧,真没事。”

        程辛亥摇了摇头,说道:“你没事就挪屁股啊,妨碍我做生意。”

        “我来帮你吆喝。”武一鸣呵呵一笑,起身转过桌子坐到他那条板凳上,抢过来铃铛叫喊起来,“算命,算命,不准不要钱……”

        “得得得,你还是把铃铛给我吧,你别在这里碍事,别人一看你就像个江湖骗子。”

        “我?骗子?”武一鸣指着自己,放下铃铛邀着他的肩膀,“辛亥兄弟,你才多大啊,别人能信你这个十四岁的小孩会算命?毛都没长齐呢,呵呵。”

        “去去!”程辛亥顶开他的胳膊,嗔道,“你之前的药钱还不都是我算命赚来的,我有真本事,总会碰上几个来算命的,挪开挪开。”程辛亥紧皱眉头,偏头看他一眼,“真后悔救了你,跟个话痨似的,话痨不说还特烦人。”

        “不是,辛亥兄弟,你别误会啊,我是找你有事,刚才跟你闹着玩儿的。”武一鸣挠挠头站在一边,抱着胳膊左右乱看。

        “你能有什么事?”程辛亥面无表情,晃了一下铃铛,“你现在身体快好了,有力气的话就去帮戏班劈柴烧水,这里不养闲人。”

        “我知道,你为了救我把攒下的钱都花光了,实在是……”

        程辛亥嘴角微动,脸上浮起一丝笑容:“知道就好,看你面相还行,不是个大奸大恶之人。”

        武一鸣揉揉自己的脸,蹲下对着程辛亥,笑着说道:“哎,你帮我看看,我是不是富贵命。”

        程辛亥摇头叹息,说道:“顶多是饿不死的命,富贵命还是别妄想了,哼哼。”

        “你的相术行不行呀,我这么英俊潇洒肯定命运不凡啊,再说我这一身的本事,一出手就能搞到价值连城的宝贝……”

        程辛亥打断道:“啊,你一身的本事咋就差点儿死在荒郊野外了?再说了,英俊与否并不注定就是富贵命,你呐,面相倒是有个优点。”

        “什么优点?”武一鸣两眼放光。

        “与十二生肖之一的神兽相似。”

        武一鸣一听更加兴奋了,抓着程辛亥的胳膊:“快说快说,跟哪个神兽相似啊。”

        “戌狗。”

        “戌狗?什么优点啊,别卖关子啊,快说快说,急死人了。”

        “狗嘛,优点,忠诚。”

        “忠诚?”武一鸣挠挠头,站起来一巴掌打在程辛亥头上,脸色一变,“臭小子,变着法儿骂我呢不是!”

        程辛亥丝丝作痛,捂着脑袋吼道:“你下手这么重,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吗?你还不配做狗呢,就是个白眼狼,你娘的!”

        武一鸣听着刚刚的响声确实有点儿大,不好意思起来:“对不起了,兄弟。”

        “你这人……”程辛亥揉揉头发,看他比自己高一个头又打不过,心里不痛快,“你比我大三岁,就,就欺负我,等我长大了揍死你,哼!”

        “我去给你买一碗豆腐脑,呵呵。”武一鸣摸摸口袋,眉尖儿一挤,“完了,没钱啊。”

        程辛亥呿了一声,懒得看他了,继续摇着铃铛喊算命。不一会儿来了个老大娘,算完之后十分满意,然后给了他两角钱。

        “到斜对面买两碗豆腐脑,去吧。”程辛亥递上钱。

        “哎,钱虽然少点儿,终归是有了,呵呵。”

        “嘿!我说你……”

        “兄弟,你本事大了,哥佩服,马上去买,等着啊。”

        程辛亥看着武一鸣跑开,唉声叹气起来:“拖油瓶啊,我真是给自个找麻烦,唉。”

        三分钟后,武一鸣端着两碗豆腐脑过来:“辛亥,豆腐脑来了,呵呵。”

        二人对坐吃豆腐脑,武一鸣连连夸赞他的相术厉害,程辛亥说道:“刚才那位大娘不是说了吗?前天她邻居来算过,很准,所以才来的。唉,这年头生意难做啊,尤其是我这算命摊。”

        “主要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啊,人家看你就是个毛头小孩,不信。”

        “废话。”程辛亥看着他狼吞虎咽的,说道,“慢点儿吃,饿死鬼投胎啊,小心噎死。”

        “辛亥兄弟,你本事那么大,不如跟我去搞宝贝,这样来钱快啊。”

        “怎么搞宝贝?去偷,去抢吗?”

        武一鸣伸头说道:“告诉你吧,其实我家祖上干倒斗的。”

        “什么倒斗?很赚钱吗?”

        “废话,随便从墓里弄个物件出来不比你干几年算命强啊,倒斗就是下墓,懂了吧?”

        “这……”程辛亥回想救他那时的情形,八成是干了什么。

        “哎,哎。”武一鸣在他眼前晃了晃手,程辛亥缓过神来,武一鸣继续说道,“上次我倒在河边你救了我,我们算是有过命的交情了,我告诉你吧,那次我跟我舅联合一伙儿北方倒斗的下一个大墓,捞了不少宝贝。”

        程辛亥两眼放光,虽说打心眼里憎恶这种行为,但对宝贝还是很好奇的:“什么宝贝呀?”

        “他们太不讲江湖道义,把我们差点儿活埋在里面,我舅舅死在了他们手里,我深受重伤跑了。”武一鸣愤恨不已,捶了一下桌子,“别让我碰见他们,否则教他们不得好死,哼!”

        “原来是这样啊。”

        “我早就跟老舅说了,不要跟他们一起干,可他偏不听,说我们两个势单力薄下不了那个大墓,尤其是对汉代的墓葬不熟悉,结果……”

        “嘘,光天化日之下别让人听见,让官府知道了可了不得。”

        武一鸣嘴角一撇,说道:“现在这年头谁顾得上谁啊,能活着才是最要紧的,历史上多少官盗啊,这盗墓还是曹操带兵起头的呢,专门组建了一支队伍让发丘中郎将去挖,设摸金校尉,没那些墓里的金银财宝曹操能统一北方?”

        “曹操果然是一大奸雄啊。”

        武一鸣把两个碗还了回去,然后扛起了木桌子,程辛亥奇怪道:“你干嘛啊,现在时候还早呢,我再算一会儿。”

        “算什么算,你这样干到猴年马月才能发财啊,跟大哥走,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

        “我不干,不干损人阴德的事情。”

        “不是。”武一鸣提着一条小板凳,说道,“刘班主让我叫你回去,有事找你。”

        “是吗?那快走吧。”程辛亥收拾行囊,提着板凳往回走。

        回到房间摆好东西,刘班主提着竹篮子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八岁的小孙女。

        “老班主,叫我回来有什么事吗?”程辛亥问道。

        “雪梅,你出去玩儿,爷爷跟他们说点儿事。”孙女撅着小嘴巴撒娇不愿意走,刘班主无奈,看了武一鸣一眼,武一鸣赶忙把门关上。

        程辛亥:“老班主,您这是……”

        “坐,都坐吧。”刘班主把竹篮子搁在木桌上。孙女伸手抓了一把花生,小眉头皱了皱,说道:“爷爷说这是给辛亥哥哥吃的,不让我吃。”程辛亥非常惊讶,这年头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哪儿还有花生吃呢?

        刘雪梅十分舍不得,紧紧的握着花生瞅着爷爷,刘班主说道:“辛亥,我们到九江有个把月了,现在已经入秋,呃……这一路上你们都看到了,今年干旱庄家收成不好,我们戏班的日子也难捱啊。”

        程辛亥不明白老班主到底要说什么,瞅瞅一旁坐着的武一鸣,武一鸣伸着手指戳戳额头:“我来到戏班快一百天了,多亏各位的照应才能活下来,可是我不会唱戏,你们也很不容易,所以……”

        “你们怎么不吃花生呢?”刘雪梅可怜巴巴的望着他们。

        程辛亥眉头一紧,说道:“老班主,虽然武大哥不会唱戏,可现在身体恢复了,可以帮我们打杂什么的。我知道现在戏班生意不好,往年各财主家有喜事我们还能多赚些,现在这些地主老财都扣扣索索的。我会算命看相,武大哥的花费我暂时担着,还请班主留下他。”

        老班主捧了一捧花生放在程辛亥面前,说道:“我不是要赶武一鸣走,只是现在日子难过,算上他我们戏班已经有二十口子人了。不说别的,单说吃饭就是个问题,一个人一天吃一斤米的话,那一天至少也得二十斤啊。”

        “老班主,我会努力赚钱的,武大哥人不错,还请……”

        刘雪梅急不可耐:“哎呀,辛亥哥哥,你到底吃不吃啊,不吃也不让我吃,急死人啦!”

        程辛亥推了推桌子上的花生,说道:“给,给,你吃吧,我不饿,刚才我们喝了一碗豆腐脑了。”

        刘雪梅鼓着小嘴巴看着爷爷,刘班主微笑着点了点头,刘雪梅把手里的花生放在桌上,坐下开始剥壳。

        武一鸣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说道:“辛亥兄弟,我跟老班主说了,我会下墓挖宝贝,我来了好一段时间,也不好意思白吃白住不是,呵呵。”

        “怎么,你还真想去盗墓啊?”程辛亥看着武一鸣,这才明白刚才在街上他说的一番话。

        “嘘,大白天的小声点儿。”武一鸣说道。

        “嘘,小声点儿,要是让他们看见我在吃花生,他们肯定也想分着吃的。”刘雪梅说道,引来一片笑声,刘雪梅咯咯的乐,“武大哥,盗墓好玩吗?”

        刘班主脸色一白,赶忙捂着孙女的小嘴巴,说道:“哎呦,我的小祖宗哦,刚才就不该让你跟着,你要是乱讲话肯定会惹来麻烦的呀。”

        “不会,你们放心好了,只要分我一半花生我什么也不说。”刘雪梅龇牙咧嘴的剥花生壳。

        刘班主笑着摇头:“这是给辛亥的,你这个贪嘴虫,呵呵。”

        “给,都给你,小嘴巴可不能乱说哦。”程辛亥乐道。

        “爷爷,辛亥哥哥,花生壳好硬呀,你们帮我剥壳,我要吃花生米。”

        三个人一起剥壳,程辛亥说道:“武一鸣,你要盗墓我也拦不住,你看我这小身板能做什么呢?打洞挖土可不是我擅长的啊。”

        “你不是会看风水吗?不需要你出大力气。”武一鸣对着他挑眉毛,叹息一声说道,“我老舅会看风水,我这还没学会他的本事他人就去了,没办法啊,只能找你帮忙了。”

        “这……”程辛亥看了看刘班主和武一鸣,明白怎么回事,“老班主,我们戏班……”

        “唉,不瞒你们说,我们戏班已经快揭不开锅了,要是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我们二十来口子的人就都要饿死了。”刘班主不住地摇头叹气,把剥出来的花生米递给孙女,“这事儿我也知道不能干,可,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家伙都饿死吧?他们跟着我走南闯北十几年,我这心不忍啊。”

        程辛亥眉头紧锁:“现在老百姓都吃不饱,冬季就更难熬了,唉。”

        “可不是嘛,这饭都吃不饱看戏的就更少了,所以我武一鸣不得不重操旧业啊。”

        “我没盗过墓啊,再说师父以前教导我助人为善,这事儿要是让师父他老人家知道了,他还不得打断我的腿啊?不行不行。”程辛亥十分为难。

        “哎,你就帮我分金定穴,下墓的活儿我们干。”武一鸣试图劝说程辛亥。

        “小梅她娘怀孕八个月的时候发了热病,幸亏遇到你师父施针救人,我们家这才有了后。”刘班主抚摸刘雪梅的小脑袋,满眼苍老,“虽然是个女娃娃,老天对我老刘家还是照顾的,啊,对,最应该感谢的是你的师父,所以你师父相信我能带好你,这才把你托付给了我。”

        “爷爷,你重男轻女。”刘雪梅嘴里包着花生显得不高兴。

        “哎呦,花生白汁都流出来了。”刘班主伸手帮孙女擦嘴角,转头向程辛亥,“我老了,活不了几年了,可你们几个还年轻啊,这天灾人祸的你们也看到了,活着不容易。”

        程辛亥:“老班主,你是想让我跟他,跟他一起盗墓?”

        武一鸣:“不是盗墓,叫倒斗。”

        程辛亥:“不都一个意思吗?”

        武一鸣:“说行话可以掩人耳目,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嘛。”

        刘班主:“辛亥啊,你跟你师父学了大本事,一定会风水堪舆分金定穴,你就帮武一鸣找到墓穴入口就成,其他的事情有孩子他爹和武一鸣去做。等我们有了钱,我们就去上海开个场子,以后我们大元戏班就可以定居下来了,这样就算我遭报应死了也安心啊。”

        “爷爷,你不能死,我不要你死。”

        程辛亥把花生米塞在刘雪梅手上,说道:“也是啊,这么颠沛流离下去不是个事儿,雪梅这个年纪应该上学读书了,不能一直这么朝不保夕的。”

        “是啊是啊,我们也是人,不能一直过下九流的日子,人往高处走,水……”武一鸣老不自在了,摸摸自己的脸,“哎,辛亥老弟,你看着我干嘛,这不是为了大家伙有口饭吃么?再说了,下墓倒斗也是很危险的,弄不好小命就没了,没你们想的那么容易伸手就是宝贝,都是拿命换钱呢。”

        “说好了啊,我只给你们分金定穴,挖坟的事情我可不干啊。”

        武一鸣拍拍他的肩膀,乐呵道:“放心吧,你想下墓我也不会让你下去的,太危险了。”

        “如此甚好,待会儿吃了午饭我让雪梅她爹跟你们一起去南城郊外,辛亥,辛苦你了。”刘班主拉着刘雪梅的小手站起来。

        “爷爷,我还没吃够咧。”

        “这事儿,唉,为了大家能吃饱饭,我只能破例一次了。”程辛亥无奈道。

        武一鸣站了起来:“我去拿工具,辛亥,你先在屋里歇一歇。”

        程辛亥惊讶道:“什么,你们都准备好东西了?”

        武一鸣打开房门,回头道:“那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老舅说的,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