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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萝埃里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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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各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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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里克带着蜜萝一同与剧院签约的消息在巴黎歌剧院的三四级演员以及整条胜利圣母街中间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几天前姑娘们从歌剧院门口的海报上知道了前者的名字。但除了越来越妩媚的模样与声线,  黑发少女意外的没有一点儿先前守着自家花店时表现出的放肆——就仿佛这“恶魔眷属”当真被天使或神灵驯服了一般。

        不,  那是比驯服还要奇特的状态。

        用索蕾莉与小雅姆闲谈时的话来说:这不贞的女子根本不曾重回主的怀抱——那双地穴般幽冷傲慢的黑眼睛就是证明;而她们偶尔被那双眼眸注视时,  就像是被地穴深处,毒蛛的罗网团团包裹,  从脚底到头顶都浸透了寒气。至于两人被少女瞧见时,  口里正吐露怎样的言语,  则谁也不曾提起。

        但除却部分对流言深信不疑的人以外,大多数人都认可少女对主所化的敬畏——鉴于她并不像许久以前来剧院探望姐姐时那样活泼地欢笑,  且不时对其他人隐隐流露傲慢的神情,  人们相信她仍心向撒旦,  而如今谨守礼仪的表现则完全出于对神使伟力的敬畏——而有些心软的妇人们又开始谈论那位小戴耶小姐从前是个多么虔诚的姑娘。

        露西却无暇理会蜜萝是否虔诚。这个被克莉丝汀好心收留,  却被蜜萝有意无意教导着的姑娘,近来心里始终燃烧着一股怒火——尽管她多数时候被蜜萝安排在自家陪伴瓦勒里乌斯太太,  但那些无孔不入的流言依旧不曾仁慈地绕过她的耳目。

        最重要的是,  比起同“音乐天使”尚算相处得宜的克莉丝汀;她虽未对任何人诉说,但从前在花店初见埃里克时,  相对她平常的性情大大超出常理的惧怕并非毫无缘由——同那些在歌剧魅影阴影下瑟瑟发抖的巴黎市名流们一般,露西在为戴耶家工作的第一天就遭遇了幽灵无情的示警。

        或许是因为她同戴耶一家更为密切的关系,这种示警较之幽灵盯上的其余目标甚至来得更为频繁。而露西在这一次次磨砺中并非毫无所得——虽则她至今也未看过那幽灵的真容,前不久却终于在前者偶然松懈时,  瞥见了黑斗篷里惊鸿一现的金色眼眸。

        那种颜色非常罕见,  至少露西从乡下的家里逃出来,一路辗转到巴黎,也只见过那一双熔金般的眼眸。当然,  即便如此,她并不以为自己能利用这个把柄做些什么;但她相信那位爱护未婚妻的夏妮子爵会对制伏那位神秘莫测的歌剧院幽灵很有兴趣。

        “金色的眼睛?你从前为什么不说?”克莉丝汀自小便向往优雅的言行,少有如此失礼的时候。但当她与露西满溢着复仇之火的眼眸对视,因米弗瓦警探那头始终毫无头绪渐渐动摇的决心忽而愈加坚定起来。

        露西当然并不计较。她不躲不闪地与克莉丝汀略急躁的眸光对视,唯独声音里泄露了几分痛悔:“他从前并没有做出那样的事情;而且……我以为他爱蜜萝。”——结果蜜萝因从前那个家在她身上残留的惯性的软弱受到了不可挽回的伤害;幸好,近来她似乎与一位绅士两情相悦。

        红伶小姐听懂了露西未尽的话。她有心怨怼,可这个小姑娘的眼神已告诉她,她这回就算拼了命也不会任由那可怕的幽灵将蜜萝拉回它绝望可怖的地狱。

        “这条线索拉乌尔已经知道了,他说夏尼家近来有意赞助歌剧院,因此菲利普伯爵很重视相关事件——接下来的调查追捕将由伯爵亲自主持。”半天过后,克莉丝汀眼里带着相似的坚定决绝告知了露西近段时间以来,在对幽灵的调查一事上唯一的好消息。

        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很难令妹妹产生“敬畏”之类的情绪;自从听露西讲述了那位神秘人物的种种手段,她对“音乐天使”的存在也无法再报以希望。红伶小姐思及妹妹最近忽而安分的举止,不由带着几分忧虑几分欣慰旁敲侧击问起她近来的变化——既而得到少女一张神秘又自得的笑脸:“这是我对天使的承诺。”

        而听取过她承诺的“天使”直到看着少女日益妩媚的面容,脑海里却越来越清晰地回忆起另一张对他以外所有人都冷淡守礼,稍有冒犯就会回以刻薄的面孔,才有所觉察。

        “姐姐……”埃里克在五线谱上挥洒自如地绘出纪念曲的最后一个音符,转头迎向少女冷淡的目光,竟有些久违的胆怯。

        “你写完啦?”头一句还是那样疏离的神情,待埃里克小心翼翼地点头确认后,那双黑眼睛里的神情陡然生动起来,“说实话,如果我现在背后生出一双翅膀,会不会很像玛德莱娜大教堂壁画里那些天使?”——公正无情,却又暗藏悲悯的审判天使。

        “您不必羽翼的缀饰也是最仁慈慷慨的神灵——仅于我而言。”埃里克迂回地答道,神情瞬间轻松下来。在这首为纪念那位真正的姐姐而写的曲子创作渐入佳境时,他才后知后觉蜜萝正履行对他的承诺——扮演他原本的姐姐。

        埃里克不知道是不是所有镜像在模仿方面都有如此惊人的天分与敬业精神;但他后期对着那个扮演时间越来越长,破绽越来越少……总之,越来越朝梦中梦里的情形靠拢的“姐姐”,一面欣喜若狂地哼唱记录,试图以音符拓印脑海里那个越来越清晰丰满的人影;一面又无法抑制地感到恐慌——既恐慌于自己对从前那位面目模糊的亲人随线谱蜿蜒渐渐复苏的复杂情感,又恐慌于蜜萝会否因为这天衣无缝的模仿,在纪念曲完成前再次被原本那位姐姐代替。

        “可我还真想要一双翅膀……长出鱼尾前,我从不知道置身水底是何等安宁——如果再能有一双翅膀,那该多么快活呀。”但少女并未留意埃里克霸道自负的宣言;她摸了摸自己一片平滑的背脊,像是忽然被这个话题勾起了热情,难得热切地看向埃里克,那海妖特质日渐显著的声线不必刻意撒娇,就已令人很难抵抗,“埃里克,要不你试着送我一双翅膀?”

        “算啦,看我现在的样子就知道,就算以后真长出了翅膀,大概也不是天使……说起来,我记得关于海妖的传说也有肋生双翼的?”不等埃里克回话,少女又一面说着话,一面将一只精致的银碟子递了过去,碟子里乘着一小叠同样精致的小薄饼,“吃点饼干垫一垫肚子再去洗澡,然后抓紧时间睡一觉,到剧院排练时间之前我再叫你。”

        这可未必。男人回忆着自己关于某部歌剧表演的种种谋划,娴熟地接过乘着饼干的银碟,眼中一闪即逝势在必得的笑意。

        埃里克同蜜萝重逢前虽然长年在歌剧院地下避世而居,却向来假托幽灵掌控着剧院的种种事务——这也正是他从前作为“西德尼”时毫不犹豫对蜜萝用“我的剧院”形容这金碧辉煌之处的底气所在。

        而当雷米毫无所觉地将那熟悉的曲谱交回他手上,甚至带点见过世面的得意一再对两人申明“这是幽灵最新的作品。一定要慎重揣摩,表演时尤其不要像在街头卖艺那样随性发挥”时,不由感觉十分微妙,而蜜萝看上去已经快要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幽灵最新的作品?”雷米一走,蜜萝就毫不意外地凑到耳边,对他低声戏谑道,那又娇又软的尾音像个坏心眼儿的小姑娘,偏在男人敏感的耳道里缓步轻移,直挠得他心里一阵阵发痒。

        埃里克尴尬地笑了笑——从他在歌剧院里弄出种种常理难以解释的动静起,这座剧院前后四位经理已经推出了不少所谓“幽灵的杰作”,但除了克莉丝汀第一次演主角的那场开幕小戏,也只有这回这曲谱让他特意跑了一趟放到了经理办公室的桌案上。

        至于其余的冒名之作?在歌剧魅影动了两次雷霆之怒吼,原先的两位经理就不敢再拿那些除了商业价值毫无可取之处的庸俗之作败坏他的名声了。而目前替他打理剧院的两位经理,因为他最近一度忙于与蜜萝幽会,连同巴黎警署那头同样新上任不久的警长似乎都不那么服帖——是该找个时机统一警告一番了。埃里克摩挲着手中曲谱暗色的红封皮,理所当然地想道。

        “写给姐姐那首曲子不在其中?”蜜萝随手把自己分到那部分曲谱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不由疑惑——鉴于埃里克早已殷切盼望蜜萝登台献唱,此前沉寂了相当一段时间的歌剧魅影重出江湖,逼迫剧院给了蜜萝一份待遇优厚的歌唱演员合同;而少女难得有良心地拒绝在自己将海妖天赋收敛自如前试唱,以至于本就满腔不愿意的指挥先生愈发惴惴不已。

        “这是我为你写的歌剧。”埃里克不在意地合上乐谱,低声叹道,流金的眼眸显得深情又委屈。他这次给歌剧院的曲谱并不比之前的开幕小戏长很多,主干情节是由“花衣魔笛手”这一欧洲古老的民间恐怖传说改编而成,最初的灵感来源是蜜萝闲聊时提起老戴耶对相关传说的讲解;而其中的绝对核心——那位引诱孩子的“恶角”花衣魔笛手,埃里克想不出还有谁会比海妖少女更加适合。

        “你得给我点儿时间,埃里克……”蜜萝抖了抖那本名为“恐怖传说”题材,实则从头到尾都透出重重迷惘,最后又拥有一个伪乌托邦结局的歌剧谱,也只有无奈地叹息。

        老实说,作为唯二肯被埃里克拿出来在剧院上演的歌剧谱之一,蜜萝即便对音乐艺术一窍不通也能猜出这部名为《安乐镜》的新剧该是怎样一部经典。但愈是如此,她就愈是不敢轻易启唇——谁知道剧中那位花衣魔笛手的魅惑气质与她本身的海妖气质相叠加会发生什么奇怪的变化——到时候,无论是唱到全场犯困,还是让听众们统统陷入幻觉,可都是巨大的麻烦。

        当然,蜜萝此时并不知埃里克的苦心谋划,但为自己也并不真的在乎这些麻烦。奈何剧院管理层为了充分利用几人身上带有浓浓宗教意味的噱头,对外以“管束恶魔眷属”为由,至少幽灵指定蜜萝担纲演唱的第一部歌剧一定要克莉丝汀和埃里克与之同台表演。

        演唱事业对克莉丝汀的意义自然不必多说了。而埃里克,蜜萝相信,首次以歌剧演员的身份在大舞台上献唱,对他一定具有更加非凡的意义。

        但最麻烦的还是埃里克并不赞成她如同卡洛塔一般不带感情的演唱;可若像平常一样敞开心扉,甚至全情投入地演唱,谁能预见,在演唱歌剧时必然伴随的种种汹涌激烈的情绪是否会让她的镜子不堪承受?即便侥幸造就经典,她会不会成为老一辈人偶然提过的那种为戏疯魔的牺牲品?这由她人天赋创造的躯壳里会不会……从此只剩下舞台上那位魔笛手善恶难辨的魂灵?

        想到这里,蜜萝背后不免泛起阵阵凉意。

        可这是你自己选的路,是你自己放着无忧无惧的生活不要,偏想要一颗会笑会痛的血肉之心;也是你自己向人家承诺,要奉献最为纯粹甘美的爱意。想到这里,少女迅速镇定下来——在人心的苦海中沉沉浮浮了许久,总该有些定力。

        作者有话要说:emmm……超累,最后还是没有抓住国庆的尾巴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