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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萝埃里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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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离终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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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高兴我的小木偶终于完工了……别笑得那么难看,  埃里克,  我应当还省出些时间与你共享欢愉。”黑发姑娘清醒时依旧活泼敏锐,  生机勃勃,一点儿也看不出那诡异的沉睡已悄然侵蚀她的黄昏与黎明。

        “那么可否告知,  您将在何时收回这甜美的恩赐?”埃里克于是不再勉强装出唯有蜜萝一人能熟练辨认的笑脸,  但也只当没听懂情人含蓄的邀请,  自顾自用一种认真沉凝的语气发问。蜜萝瞧见青年人眼里隐隐激荡着水光,但一切哀怜惶恐似乎都被刻意锁进了那金色星辰貌似坚固的躯壳中。

        “我不知道。”黑发姑娘于是遗憾地收起了痴缠的神情——她还记得别离之兆初显时埃里克惶恐的索求;但近段时间,  出于各自不可言说的考量,  两人之间倒是她主动求欢居多,  而埃里克反倒按捺本性时常推拒起来。

        “我的确比你睡得久些,  但并不会比你看到更多。”她平静地解释,语调一转,  又透出几分暧昧,  “只有更为长久深刻的结合才能唤醒更深层的梦境。”——这简直是直白的引诱了。

        没有曲折的修辞,也没有故作幽怨的反问,  埃里克冷静地抛开一切干扰因素,不情不愿地承认蜜萝并未说谎——但这时,他倒宁愿听些善意的谎言了。

        事实上,蜜萝也清楚自己很难骗过那总是分外专注的金色眸光,  所以她只是小小地,  小小地隐瞒了些无关紧要的信息,有早就知晓的,也有最近才从那古怪的梦里得知的。

        比如她,  甚至收养她的那位长辈原来都只是那个叫“碧琳”的新人类少女对她自己和贝尔纳的理想投影,比如她的小星辰本该是同她一般被这世界钟爱的小小神灵,又比如……别离前期限未定的相伴,实则是她自选的漫长凌迟。

        “真抱歉,我得先缺席一阵了。不过耐心些,我的小星辰,你的思念将会为我指引归途。”最后,蜜萝也只选了未来最甘美的一种可能呈给她心爱的小星辰。黑发姑娘倚在情人怀中,柔情地与他对视,直到泪水从那漂亮的金色眼眸中隐没,她确信自己比初来时要体贴多了。

        简朴的修辞,甜美的谎言。埃里克想,然后在最后一次纵情献祭过后补全了那梦境不详的结局。

        这一次的梦仍是从襁褓中开始。埃里克一面熟练地应对那些重复了无数次的艰难与恶意,一面习惯性感激蜜萝在过去的时光中不动声色为自己挡下那么多外界不讲道理的凄风冷雨,很快就敷衍地度过了梦中的儿童时期和少年时期,来到与梦外年纪相差仿佛的青年时期。

        到了这时候,梦里梦外都是埃里克张开羽翼给亲人以荫蔽,除了头上多出一块面具的重量,两者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那女子仿佛在承蒙他荫蔽时也生出某种沉重的忏悔,时常出神地注视着他。

        埃里克偶尔会从那双与蜜萝外形酷似的黑眼睛里读出些令人心烦意乱的焦躁与审视,但当那女子也开始动手雕琢木偶时,它们就都被某种纯粹的柔情占据。到最后,那女子眼里甚至满怀圣洁的祈盼,以至于埃里克忍不住疑心,自己从前在蜜萝雕刻时随意打搅,是否对这庄严的仪式有所妨害。不过这倒也怨不得他——谁叫蜜萝总是表现得那么云淡风轻,以至于他在那一刻真正来临之前,几乎不能清晰感到诀别的重量。

        那女子的杰作比蜜萝雕刻的那个大了许多,几乎与她等高。这一次埃里克没有做任何无赖的打扰,于是只短短半个月,那人偶已眉眼俱全,栩栩如生。那是一尊艳光逼人的女像,淡棕色的木料雕刻出的衣裙首饰与那女子平常的穿戴有八/九分相似,浅笑盈盈的眉眼却让埃里克想起蜜萝。

        一时间,许多荒诞离奇的猜测一一掠过青年人脑海;并且埃里克直觉,就同蜜萝一样,那女子也早早预见了自己的归期。但也正因有蜜萝作比,他理所当然以为她仍会在这尘世,在自己身边盘桓一段光阴。青年人发誓会对这梦中仅有的亲人不吝照看,谁料她竟不肯为他有一刻流连。

        “戴纳是个棒小伙,但是马修,你最好告诉我,今天过后,你为依文准备的是戒指婚纱而不是任何用上一辈的仇恨矫饰的蠢话。”那张与蜜萝酷似的艳丽面孔气势逼人,原本只在面对他时才偶尔冒头的刻薄语气完美中和了气息不足带来的虚弱感;埃里克看着那女子把手足无措围过来的蓝眼少年和波普父女一一数落了一遍,因骤然降临的剧痛氤氲起些许生理性泪水的黑眼睛里终于倒映出她新近为自己打造的木头面具。

        “埃里克,我亲爱的弟弟,虽然我好像不太擅长当姐姐……”那女子郑重其事的称呼几乎令青年人受宠若惊,但她的目光很快从他的面具挪到横绑在一旁皮蓬车顶的木偶身上,仿佛这样才能把接下来的话顺畅地说出口似的。

        “不想戴面具以后就不要戴了,我想波普他们不会介意——如果你能学得更聪明点儿,也许其他人也不会介意。”她低声说,继而轻咬失了血色的嘴唇。埃里克猜她是在懊恼自己,因为现在本是剖白心意的最后时机,却又习惯性用了刻薄的表达,但事实上,那女子随时间流逝渐渐难以掩饰的虚弱感使她在他眼中显出一种难得的宽和,胸前被鲜血洇湿的衣襟甚至将她衬得像个殉难的圣徒。

        也像圣徒一样愚蠢!埃里克想——而你比她还蠢。青年人原本认定自己与那女子的关系并不比寻常姐弟更加亲密,但那从胸腔满溢而出,汹涌的愤懑却忠实地提醒他:根植于他反反复复的荒诞梦境中这段奇异的羁绊,并非他以为的那样无足轻重。

        一个眼神就能够让戴纳露出肚皮的女人居然死于受惊的黑豹爪下,而同台表演的其余所有人,包括那个暮气沉沉的黑豹前主人却毫发无伤?多么经典的黑色幽默!埃里克淌着泪告别那个荒唐的梦境,不出意料,枕边人定格在春潮过后的红润面色,呼吸却已不可听闻。比方才尖锐百倍的痛楚转瞬席卷心间,但青年人紧攥着蜜萝留给自己的最后一件作品——那个栩栩如生的木雕娃娃,忽然领悟情人的告别有多温柔。

        埃里克出色地完成了马戏班事先定好的巡演计划,然后礼貌而坚决地向波普先生告别——他对验证那个马修与波普父女的恩怨毫无兴趣,但因为那个逼真的梦境,也的确不想再看见包括那个蓝眼小崽子在内,马戏班的许多成员。当然,还有那个黑豹戴纳,它很早就已经被蜜萝悉心调教过,是马戏班当之无愧的动物明星。

        波普父女倒是对埃里克,尤其是是蜜萝留给他的一对蛇宠相当不舍。在听说他要独自出海散心以后,出身东京湾海盗团的波普先生慷慨地传授了他用芦苇管在水下呼吸的诀窍;而波西米亚姑娘随父亲为他送别时眼里燃着细微的火焰,但当她目送青年珍重地将那宛若安睡的神女抱上鲜花装饰的竹排,就连一个与道别无关的单词也说不出口。

        小船的风帆被升到最高,茫茫海面上看不见陆地的影子,也没有人烟。埃里克清点了一下船舱里的空水壶和所剩不多的食物,在太阳升起时用嘶哑的嗓子歌唱起来。

        “黄昏已逝,破晓渐至,这正是我们前行之时……”青年人严重充血的声带已发不出从前那种圆润嘹亮的声音了,那低哑的唱腔与其说是吟唱,倒不如说是无意识的呢喃——也许听在蜜萝耳里,会被认为仍有种特别的魅力。

        “拥抱寂静,寻觅呼吸,你无数次梦境搏动之声——我的爱人,我的爱人呀,我们向着遥远的波涛前行……”他向薄雾渐渐散去的海面唱着,恍惚间仿佛听到波涛中传来飘渺的和声:“让我安眠于此吧,我被你解放的长发将化为海草随波飘摇;我的肢体趋向你,化作艳色的珊瑚;我注视你的眼眸也生出珍珠的光泽,而我的灵魂呀……我的灵魂愿作你的故土,结束你从今往后无止境的流亡之苦……”

        那声音描绘的未来如此美妙,青年人几乎无法抗拒。

        “安眠于此吧,我仅剩的时间都交付于你,唯有如此方可维系我摇摇欲坠之生命……”他歪歪扭扭伏在船舷上,幸福地呢喃,“你灵魂铸就之所,正可令我可逃离一切忧郁与寂寞……”平静无波的海面上,太阳完全升起来了,日光照进埃里克模糊的眼里,映出情人温暖甜蜜的幻影。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是为我可爱的小天使小生想静静努力肝出来的一章(我知道结尾有《海的女儿》即视感,求不吐槽!)表示作为一条咸鱼苏,看到留言那一刻真是核爆级别的感动呀!

        以及,脑洞还没甩完,但接下来应该会码一章偶然脑出来的小番外(桶子追着蜜萝去了末世,结果穿错时间,跑到蜜萝幼年什么的,脑洞清奇,慎买)

        最后,还是吃我一发安利吧

        桶子在海上唱的歌,前面是《canto  de  andar》魔改最后一段则是布叔的《ma  vie》魔改(个人觉得那歌词加上布叔的低音炮真是无法言表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