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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很好,如果你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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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部队的时候是下午的两点多,日头正毒。虽说他们是冲着预警机去的,但真的飞机显然不可能让他们开到天上去,因为部队的规定在那里摆着。在外面饶了两圈,负责接待他们的张连长就带着他们去室内的训练舱体验了一回开模拟机。

        一人十几分钟的体验时间,等陆索远从机舱下来的时候,发现除了程墨,所有人都不在下面了。

        “张连长说训练场上正在训练猴子掏鸟窝,所以他们全跑去看了。”

        陆索远叹了口气:“真够义气。”

        程墨赔笑:“要一起去看看吗?”

        陆索远摇头,“这个我小的时候就看过了,你要去吗?”

        走过校场,夕阳的最后一道金光恰好镀在草地上,天边晚霞片片,时不时还在变幻着更加炫丽的色彩。不远处的斜长的树荫下,几个小孩子正的玩闹着,开心的笑声随着晚风,一阵一阵地传过来。

        “怎么了?”程墨看着她一脸的茫然,伸手抚了抚她被风吹乱的长发。

        “我忽然觉得他们玩闹的场景好亲切啊,我好像小的时候也在这里玩过。”

        “喔,是吗?”程墨牵着她的手往树下走去,“所以你这会儿是想重温下年少的时光?”

        陆索远笑着拍了他一下,娇嗔道,“都多大了,还玩泥巴呢,羞不羞啊。”

        “也可以玩模型飞机的,嗯?”对上她的眼睛,他忽然说得无比认真。

        顺着他的指向看去的时候,不远处的天空中确实有一架模型飞机在飞着,有点意外,有点惊喜。

        “索远你还记得么,我和你说过的,我小的时候并不是个口齿伶俐的小朋友。”

        陆索远点头,“记得,你是学画的时候告诉我的。”

        “我一岁多学说话的那会,家里的帮佣的阿姨有点结巴,起初我刚开口说话的时候大家都没觉得,等时间久了大家才发现我说话有口吃的毛病,而那个时候想纠正其实已经有点困难了。所以,直到我上小学,我还是个口吃的小朋友。”程墨牵起她的手,望着天上的模型飞机,说道这里忽然就笑了,“那个时候,我一句话要重复好多遍才能说完,除了我堂姐,其他的小朋友都会在我说话的时候笑我,当然,他们也喜欢学我说话,因为真的很好玩。”

        “后来呢?”陆索远侧过头去看他。如果他不说,一定没有人能想到现在这个一口标准普通话,精通多国语言的主持人曾有这样的过往。

        “后来有一天,也是在这里,我遇到了改变我命运的一架玩具飞机。在此之前,我从来都不觉得说话结巴有什么问题。”

        也是这里吗?陆索远看着远处依旧嬉笑的孩子们,忽然觉得,那一定不是一段愉快的经历。

        “那天,爷爷说他要来这里看望下老同志,我一听是空军部队,非常开心地就吵着要跟来看战斗机。参观完机场后,大人们去了办公室谈事情,我就一个人跑到外面去玩,然后很快就和部队里几个玩橡皮筋弹弓飞机的小朋友凑到了一起。橡皮筋飞机在那个时候其实是很宝贝的玩具了,所以他们一开始只让我看,不让我碰。我跟着捡了几次飞机后,其中一个小胖子忽然很大方地邀请我一起玩,结果我才试飞了一次,他的飞机落地的时候就被另一个高个子一脚踩坏了。我拿着飞机正想着该怎么和小胖子解释,就听见高个子在那里告状了,他说飞机机翼是我踩坏的。我被冤枉了,自然要解释,可是我磕磕巴巴的解释,听起来反倒更像是在说谎。而且,我越紧张,说话就越结巴。”

        “后来呢,你们打架了?”喻怀旭小时候但凡只要和人吵架,基本都是打架收场的。所以,陆索远很自然就想到了这一层。

        “差一点。”他忽然抬手摸了摸她的面颊,“就在我们快打起来的时候,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了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她一字一句非常流利地把自己看到的说了出来,不但证明了我的清白,末了还指着高个子的脚让他脱鞋。”

        陆索远听完,笑了,“这是几岁的姑娘呀,聪明得都知道机翼上会有鞋印。”

        程墨点头,非常同意她的说法,“我当时以为她七岁了,其实她才五岁。”

        “五岁和七岁有差那么多吗?”陆索远想象着自己两个年龄时候的模样,觉得差异还是挺大的。

        程墨说:“现在想想差异确实挺大的,不过当时的我,对这个完全没什么概念。”

        “后来呢?”故事到这里应该还没有结束。

        “后来我就被小姑娘拉走一起去玩沙了。”指了指树林的东南方,他说,“我记得那个时候那里有一堆沙子。她在沙地上画了城堡,然后我就照着她画的堆了一个出来。我们在一起说了好多好多话,每次我要结巴的时候,她就睁大眼睛静静的等着我。很奇怪,我居然觉得自己在她的眼里看到了鼓励。夕阳西下的时候,我问她以后长大了是不是要做画家,她摇着头告诉我自己长大了要去最好的电视台做最出色的主持人。”

        陆索远看着不远处葱郁的小树林,觉得自己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他所勾勒的画面,男孩和小女孩蹲在沙丘边,无比真诚地说着,笑着,橘色的夕阳金光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将他们笼罩。

        年少时最纯真、最温馨的画面,就这样定格成了永恒。

        “那个小女孩,她应该是方圆吧。”晚霞躲进树梢的时候,她听见自己这样问程墨。

        “她被人带走的时候,我问她了,她趴在来人的肩膀上笑着告诉我她叫yuanyuan,并非常得意的说,她的名字是有出处的,来自古典。”

        “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成方圆。所以真的就是方圆了?”她默默的念出《孟子离娄上》里的句子,然后望着程墨,忽然不知道该再说什么。

        时间似乎一下子凝滞了,风在吹,树在动,惟有他们仿佛静止了。

        不知过了多久,程墨轻轻地摇头。

        “那天回家后,我开始设法矫正自己的口吃,发音法,呼吸法,突破法,只要是有用的方法,我都努力尝试。起初我以为自己这么刻苦是被人冤枉刺激的,后来我发现一路支撑我坚持下来的竟是她当时看着我说话时鼓励的眼神,我想和她一样口齿伶俐地说话。三年后,我终于矫正了口吃,却发现自己好像找不到她了。那个时候找她,我还只是单纯地想说一声谢谢。后来,因为我父亲工作调动的关系,我们一家去了广州,我要找她就变得更加不可能了。但人总是很奇怪的,越是找不到,就越是思念。每次过年回北京的时候,我都会来这里走走,希望能够在这里再遇到她。我也向爷爷当年的老同事打听过,但大家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小女孩。我想,如果她坚持梦想的话,她一定会去念中国传媒大学,所以考大学的时候我又考回了北京。大二那一年,我再一次来这里,然后,我遇到了方圆。方圆几乎符合了她当年所有的特质,所以我毫不犹豫地就认为方圆是她。那个时候的方圆家里出了变故,她被母亲苛求,被同伴孤立,我一下子想到了当年自己小时候被嘲笑的情境,我想,这大概是命运的安排,让我可以有机会来帮她。于是,我帮她,尽我最大的努力。”

        “所以她也是因为你才考的外交学院吧?”想必那个时候的方圆已经萌生了爱的种子。

        “在这件事情上,我确实也挺意外的。但人的理想随着年龄的变化也是会变的,所以我并不觉得有什么。知道她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是她大一的那年。然后我知道了,为什么我对方圆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感,原来,她不是她。她们是在第二年春天来到北京的,而我和她初见,是在前一年的夏天。”

        “好奇我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是吗?”似是看出了陆索远的疑惑,程墨直接替她问出了口。

        “因为我有写日记的习惯。”说完又是一阵沉默,他似乎刻意留了时间让她来消化。

        陆索远点头“嗯”了一声,“虽然你知道了真相,但你却没有告诉方圆,是吗?”

        程墨说:“我从来就没有和她说过两人自小见过的事情,何况这只是误会。”

        “但你却没有停止对她的帮助。”如果停止了,那便也不会有方圆母亲的那一番话了。

        他很大方地就承认了,“她是个很优秀,很刻苦的人,帮她其实不需要说服自己太多的。虽然她不是我要找的人,但人海茫茫能相遇终究还是有缘,何况三年的相处,我一直把她当做是‘她’,要说没有感情那是骗人的假话。”

        陆索远长长地叹了一声,忽然觉得有点心酸,“所以方圆就这么一点一滴地爱上了你。”

        “可我并不爱她,一开始没有那样的感觉,相处下来之后更没有。帮她,是爱才,惜才,是出于朋友之义。”

        这就是他和方圆的故事。是那天他在车上想和她讲,却没有来得及讲的故事。

        方圆会爱上程墨,已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陆索远想,如果她是方圆,她也一定会爱上这个在危难中挺身而出,于日常中点滴关怀的人,何况即使程墨什么都不做,要爱上他也不是一件难事。方圆的爱其实并是没有错,那程墨呢,他因为一个误会出现在方圆的身边,帮助她,关心她,甚至在知晓是误会后依旧一如既往,虽然他不爱她,却也没有错。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