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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迟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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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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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胥撒了个谎。

        他怕自己说出来盛迟暮多想,  上辈子他一头栽在她身上,吃了很多苦头,除了他,  盛家的定远侯和盛曜战死,  盛昀身败名裂被驱逐,瀚城大乱,  民不聊生。他也是从血腥和硝烟里厮杀出来的,亲眼见过白骨露野,  那几年大梁边境没有下过一滴雨,  缺水断粮,  赤地千地,人活着,犹如狗一样在地上爬,  扒着草灰,吃着不知道能不能吃的毒草。

        任胥不愿将这些噩梦带到现在,他正想办法阻止平南王的阴谋,瓦解平南府的势力。

        晋安帝已经将封赏萧齐的圣旨拟好,  正待下达。

        盛迟暮耳热地伏在任胥肩头,心里想着上辈子如胶似漆的画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梨花含雨的一双眸微微漾开碧波,清幽如陌上梳林。后脑被他一只手扣着,盛迟暮的唇被他摁在肩头,勉强能发出闷闷的声音:“所以殿下才……答应了娶我?”

        如果这么想,  好像一切都能解释了。

        任胥扬眉,“嗯,可以这么……想。”

        盛迟暮“哦”一声,又问:“那殿下上一世是不是纳了不少嫔妃?”

        任胥哭笑不得,觉得吃醋都不形于色的暮暮真是可爱极了,老实地点头,“有一二十个。”

        怕她动怒,又忙解释道:“我没……碰过。”

        隔了好久,才听到一个不那么温柔了的声音:“殿下既然娶了,怎么会不碰,真难令人信服。”

        怎么证明他上辈子是清白之身?任胥想了想,不过,这些证明了也没什么用,这辈子他可是完完全全地把童子身都送给她了。任胥嘻嘻笑起来,“我会丹青啊,画了一幅暮暮挂在房里,想着你就……”

        他耸了耸眉毛,如果盛迟暮现在看得见,又要觉得她的夫君坏得很。

        可是她偏偏又问:“上辈子我嫁给了你,想着我的时候,难道不能找我?殿下为什么多此一举?”

        “……”被套进去了。

        任胥满脸黑线地搔了搔后脑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盛迟暮坐起身,清湛的眼波盯着他,明明犹如一泓秋潭温澈,却偏偏能看得人脊背发凉。

        任胥忽然坐过来,一本正经地抱住她,“我要是每次想的时候,暮暮你都愿意的话,那咱们便试试看。”

        “怎么……”

        话音一落,嘴唇就被任胥噙住了。

        他辗转地轻车熟路地撬开她的齿关,盛迟暮微微睖睁,胸口某个地方因为呼吸不匀跳得飞快起来,任胥深吻着娇妻的红唇,用唇舌与她痴缠。

        盛迟暮越来越发觉,能让她动了七情六欲,有了喜怒哀乐的人,只有任胥。想到他就觉得甜蜜,就觉得这世间有一种天荒地老的静谧,唾手可得。

        任胥的吻技愈发娴熟了,盛迟暮被他拦手抱住柔软如水的一截细腰,呼吸都忘了,更难记得方才俩人讨论的话题,被他一把抽了衣带放到了床榻上,两个人又开始纠缠起来。

        最后盛迟暮被闹得浑身红痕,靠在枕上软绵绵地睡着了。

        任胥抱着脸色红润,薄汗湿透香衣的娇妻,像捧了一朵娇嫩的丁香花似的,他满意地欣赏着,娇妻身上全是自己的体息。任胥乐呵呵地傻笑起来,什么不愉快的都忘了,抱着睡熟的盛迟暮抵着额尖,闭上眼眸休憩,呼吸静静相闻,岁月恬静至此。

        除夕在满城灯花焰火之中盛装而至。

        梁宫里头禁烟火,但年节是除外的,外头一圈一圈五色斑斓的流焰绯灿如流星。

        晋安帝今年无心宴饷大臣,将宫里头的人都召集了在永安宫里吃年夜饭,马皇后亲自下厨做了一桌美食,帝后独坐一桌,任胥同盛迟暮坐一桌,任覃任贺坐一桌,唯独长宜那桌只有她一个人。

        永安宫里连用箸的声音都几不可闻。

        那个本该待在汉芳斋,已经待字闺中多年的公主,她已经同一个靠不住的男人远走高飞了。

        晋安帝忽道:“朕一直属意萧战为婿,是看中他的才干,没曾想他行事如此轻浮,即便他是真心喜欢着长乐,也配不上她。”

        晋安帝望着那半张空桌,说不出的后悔和怅然。他想,如果他没有一开始便有意撮合萧战和任长乐,也许任长乐不会因为婚事骤然取消而不平,她的女儿心里头有结,他自己也知道一二,如果不是取消婚事这事伤了她的心,她未必会下定决心抛弃这个家,跟着萧战走了。

        大殿里一片岑寂。

        任覃和任贺一向最没心没肺,此刻也不敢声张,窗外的鞭炮声轰隆隆的,里头却静得令人无所是从。

        盛迟暮靠着任胥,也凝眸不语,她没有了吃饭的胃口。

        任胥替她盛了一块骨头,舀了点汤,低声道:“你身子不暖,多喝点。”

        盛迟暮瞧了眼晋安帝,他的声音有点颤抖,还在说着话,担忧任长乐在外头受尽欺凌,她没出过长安,不知道人心险恶,性子又傲气,难免不会吃亏,越说越厉害、越严重。盛迟暮听了抿唇,还是没有动手。

        马皇后拉住晋安帝的衣袖,也润了眼眶,“过年呢,大喜日子,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晋安帝也跟着赔笑起来,“没事,朕真是,一家子聚会呢,该罚。”

        一家人已经少了一个。长宜同任长乐最是要好,也红了眼眶,低着头用手绢拭泪。她是但愿萧战是个真心实意对皇姐好的,可是听父皇和皇兄说了那么多,心里头却再没了一点憧憬,只剩下对任长乐的担忧了。

        皇姐,宫中不是没有人真心关心你啊。

        马皇后说完话,盛迟暮捧着热酒到马皇后跟前祝词,马皇后眉开眼笑,饮了热酒,塞给她一只手镯,“这是当年皇上送我的定情信物,我当时就说了,这镯子好看,我定留给未来的儿媳。”

        说罢,任覃嚷嚷起来,“母后偏心!”

        众人一愣,只听任贺一如既往地给二兄搭腔,还义愤填膺,“对,就是!”

        “我们的媳妇儿为什么没有!”

        “对!我们的媳妇也要!”

        马皇后哭笑不得,一屋子的人都跟着笑了,她挥了挥手,“两个小不要脸的,你们的媳妇儿,在哪儿呢?”

        说得盛迟暮耳根都红了,倒也不是完全为着两个小叔,她敬酒也喝了一口,未免马皇后觉得没有诚意,喝得还不少,这酒都是陈年酿的好酒,盛迟暮捱不住,脸颊透出缕缕的红,伸手接过皇后的镯子,好在还记得自己今日要说的话,趁着机会一并说了:“母后,臣媳想求您一个恩典,臣媳想回瀚城。”

        任胥端酒盏的动作一滞,脸色微变。

        永安宫又恢复了冷寂,马皇后俯下身看了眼盛迟暮,见她两腮含雪透红,胭脂敷面,眼波含水,隐隐有了醉意,以为她神志都不清了,问道:“迟暮,你方才说什么?”

        此时永安宫外忽传来下人的禀告声,晋安帝让人进来,一个太监匆匆跪在阶下,叩首道:“陛下,方传来定远侯府的消息,说定远侯的伤势又加重了,腿疾反复难愈,侯夫人传信来说,侯爷想见太子妃娘娘。”

        “怎么还有这回事?”晋安帝皱眉。

        任胥放下酒觞,快步而来,一把扶住了盛迟暮的胳膊,将醉意微醺的妻子抱在怀里,她挣动了一下,“殿下,我刚刚听到……”

        任胥不忍,声调沉了下来,“暮暮,靠住我。”他抓住她的一只冻得通红的小手,低声道:“我安排人,送你回家探亲。”

        没人留意到,任胥大袖之下的双手已颤抖了起来。

        马皇后也有些意外,便瞧见儿子一把抱着儿媳妇便往外走了,她皱了皱眉,同一旁的晋安帝道:“定远侯不是身子骨硬朗得很么?”

        晋安帝也想不通,“虽然硬朗,但也早听说他有腿疾了,也许北方天气恶劣,病情又重了。皇后,你说迟暮归家这事,咱们允不允?”

        “还允不允?”马皇后瞪眼睛道,“你没听到方才胥儿已经答应了送她回家?”

        说罢,马皇后又道:“本来让人家迟暮千里迢迢嫁过来便对不住人家,何况大梁有新妇归宁的习俗,虽说是远了点,但礼不可废,人情也要体恤,既然儿媳妇想回去,那边让她回去呗。这事你让胥儿一手安排,到时候什么事都不管便行了。”

        “也行罢,朕便不管了。”到了年末,到处都是他这个皇帝操心的事,晋安帝少揽一件是一件。

        任胥没想到,定远侯会在此时便病重了,依照上辈子的轨迹,还有好几年才会复发旧疾复发。

        但他也不能说什么,盛迟暮要尽孝,他不能拦着,抱着软绵绵吐着酒气的妻子回东宫,路上忽觉得胸口湿热,一低头,盛迟暮竟然落泪了。

        他惊慌起来,“暮暮?”

        盛迟暮喝了酒,头沉沉的,紧紧勾住任胥的脖子,自己都不知所云了,“我要回去了,会舍不得你的。”

        父侯的伤势她倒没怎么担忧,母亲与她卖了个招而已,怕皇帝皇后不允,所以将定远侯的伤势刻意说得极重,其实父侯的伤,除了不能上阵杀敌,下地走动这些随常的活儿还是能干的。

        她心里头不担忧父亲的伤势,反而为着即将和任胥的分离不舍,竟然借着酒劲哭了……